最近天象變化頻繁,一會兒七星連珠,一會兒血月月食,感覺宇宙在更新甚麼程序,人事變遷,創傷回訪,整個人好像哪吒變身,情緒不怎麼好,寫作也提不起勁。
讀英文同行的電子報,電子報裡收錄的一篇文章熱血澎湃的:
真正的創造者不會等待理想條件。他們不會尋求舒適的避難所,也不會因障礙和挫折而抱怨。藉口是那些內心缺乏熱情的人的避難所,是那些膽小的人的避難所,他們害怕自己言語的重量。
但對於真正被召喚寫作的人來說,沒有選擇,只有必要。偉大的南方作家哈里克魯斯曾寫道:
足夠了。
平時如果讀到這種話我一般會重燃熱情,但這次讀到這裡,老男人的毒雞湯不頂用了。挨餓,無家可歸,負債,搞砸,在女人身上的重量是完全不一樣的,男人搞成這樣會被說成詩人的浪漫,為藝術而獻身等等,反正怎麼說得漂亮怎麼來,大街上睡的大都是流浪漢,你也分不清到底其中有幾個正在體驗生活幾個正在創作。女人搞成這樣十有八九會被他們這些人侵犯。
再說,寫作卡住為甚麼不能抱怨?自虐嗎?裝硬漢嗎?
越來越忍受不了這些個爹味很濃的寫作建議,遇到就想翻個大白眼。
不過上帝關上一扇窗,必然開另一扇。也許寫作這邊堵了的緣故,我拿著筆的手百無聊賴突然不知不覺就畫起來了,好久沒畫畫了,手很生,也不知道畫甚麼,就跟著筆畫,一幅,兩幅,只要春天的色彩,不計內容,不計線條,不計構圖,只是畫,不管畫得怎樣,只是畫,享受畫,成為畫。用筆畫,用手畫,畫成碎片,即使造型不准也無所謂,於是就有了幾幅說不上是甚麼的畫,選了能說得上甚麼的畫,放進《魚圖》。
把畫發給朋友看,朋友說,很漂亮放鬆治癒啊。
我跟朋友說,我的心情正相反。不知為何,我最好笑的文章總寫在人生最灰暗的時候,最明豔的畫總畫在心情最不好時。說不定我在用繪畫逃避寫作,用寫作逃避人生。
朋友說,那是藝術在告訴你一個你沒有覺察到的你自己。
也許吧。現在我特別能理解梵高後期畫的色彩為何越來越鮮明,人們都說那是他熱愛生命。記得不少讀者也說我的文章充滿生命力。和梵高同一個星座,心裡也總有一團火的我知道,那是精神病嚴重了啊!
不過還是很感謝繪畫,給我另一條可以走路的腿,而且不是AI那樣的假腿。當用AI這種假腿走路時,人是結果導向的,可以短時間看到一路美麗的風景,但不一樣的是,人放棄了自己理解自己,自己表達自己,自己治癒自己的天賦能力和過程。這幅畫,雖然是電畫,畫筆和顏色建立在代碼之上,但一筆一畫,都是我自己上手的,畫完還是能有和寫作不一樣的療癒功能。我想如果心情再不好,要更治癒的話,其實直接用手和傳統材料接觸是最治癒的,用粉彩,油畫顏料自己調色,享受顏料之間的化學反應,用手指,用筆,用刀,塗抹一切,甩上顏色,切割畫布,像跳舞一樣畫畫,像瘋子一樣畫畫,像沒穿衣服的人一樣畫畫,披頭散髮地畫畫,用身體在大地上畫畫,像女巫跳大神一樣畫畫,像原始人服食致幻蘑菇一樣畫畫。
也許哪天你看到《魚圖》中出現了更狂野的畫,請你祝福我,那是我徹底解放了自己,解放了那個目前在寫作中,特別是所謂的非虛構寫作中為保護他人的隱私,安全等原因,還不能完全解放,嬉笑怒罵的我自己。
而我也希望那個畫畫的我,可以幫我解放寫作中不時束手束腳顧慮重重的我自己。
對我來說,藝術中沒有比解放自己的天性,成為自己更重要的事了,失去了自己,就是自殺。我期待繪畫這條腿將我解放,也許那時你會憑藉更瘋狂的文字,最終認出我真實的樣子。